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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副刊

打捞童谣

作者:黄凌 来源:广东水协网 发布时间:2009-03-12 阅读数: 人次 字号:【

  每当雨季来临那首童谣就会像某种能够感应我内心世界的生灵,在我耳畔回响起熟悉的韵律:“鱼公雀,背绿绿,挑担桐油上贵州,贵州爱我桐油亮,我爱贵州好婆娘。”我试着把这首童谣从头到尾哼一遍,却发现,这首童谣已经哑在了岁月的最深处,我的苍凉的嗓子,还能把它从生命的本原里打捞起来吗?

  我的故乡在湘西,同贵州的玉屏搭界。记得小时候,村里时常会出现打贵州过来讨生活的女人,她们拿绚丽多彩的织锦来换取粮食。我们围着她们不停地唱着童谣,直到唱出她们脸蛋飞出两片羞怯的火烧云。

  初冬的傍晚,寒风吹打草鸡子树的声音,在我们听来,分明是村里的老人们摆了一生一世也不曾摆完的龙门阵。

  那个虚弱如皮影子的贵州女人,仿佛如同皮影戏里的一个特定的场景。女人怀抱里的女孩猫崽一样地拱着女人的胸脯。寡妇金三娘收养了那女孩,取名金丢了。

  我的故乡有一个人人会打的谜语:“对面山上点点血,细伢子看见跑得飞”,谜底是刺莓。这个谜底曾经粲然无比地照亮过我们的孩提时代。每年的阴历三月,乍暖还寒的春风吹红了山坡的野刺莓,我们像是一群放牧在山坡上的小羊,快乐无比地摘刺莓吃,吃出满心怀又香又甜又酸的童年滋味来。金丢了摘了刺莓从来都不吃,把一片阔大的油桐树叶圈成喇叭状,摘到的刺莓就卧在“喇叭”里。我知道:金丢了是要把剌莓留给金三娘吃。金三娘提到金丢子的时候,总说:“是我那乖宝宝孝宝宝”,寡淡了多年的一张脸,于是就暖上了春天的颜色。

  金丢了远嫁浙江那年才十六岁。那个男人是来湘西收购金银花的,帮金三娘把泥石流冲垮的房子修了起来。我们送金丢了到山脚下那座破败的碾子屋的时候,她的隐含着泪意的双眸,是不是预示着雨季的即将来临?就在她单薄身影即将转身离去的瞬间,我们唱起了那首童谣。她说:这是你们在为我唱嫁歌呢。泪水,终于从她的双眼滚滚而下。从此,我的心头为她永远云雾不散。

  离开故乡多年了,可我一直忘怀不了那首童谣,如今想来,更增添了一份怀念的艰涩滋味。

  女儿到湘西她外婆家去了半个月回来,竟然学会了我梦中的那首童谣。可我听她唱来,却已不是我所熟悉的旋律,轻飘得就像一位歌星在没心没肺地唱一首流行歌,原有的质朴与纯真已经流失殆尽。女儿的世界跟歌星们的世界一样,是鲜花芬芳,是星星闪烁、明月高悬。而我们曾经有过的世界,是要难言得多了。

  我想,我记忆中的那首童谣是再也打捞不起来了。

  在雨季来临之前,我的内心已布满青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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